李志生:新技术革命背景下高质量文科人才培养的思考

发布时间:2022-03-24浏览次数:10

本文发表于《新文科教育研究》2022年第1期;因篇幅限制,注释从略,引用请以刊物原文为准。

作者简介:李志生,PG电子·(中国)官方网站校长助理、教授

摘要:正确理解并处理好科技与人文之间的关系是国家社会发展和学术学科建设中的重大课题。不论是从理论逻辑,还是从学科发展逻辑或历史演进逻辑来看,科技进步都在全方位影响着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新一代信息技术与教育教学的深度融合,在人才需求、知识生产模式、学术研究范式、教育教学场景等层面对人文社会科学人才培养和教育教学带来了全面挑战。为了应对新的环境和挑战,人文社会科学要与新技术形成合力,以知识获取为中心,调整人才培养理念;以交叉融合为目标,优化学科专业体系;以数字智能为抓手,完善人才培养知识体系;以守正创新为根本,构建高质量教材体系。


关键词:新技术革命;数字化;文科;人才培养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4年两院院士大会上的讲话指出:“自古以来,科学技术就以一种不可逆转、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动着人类社会向前发展。16世纪以来,世界发生了多次科技革命,每一次都深刻影响了世界力量格局。从某种意义上说,科技实力决定着世界政治经济力量对比的变化,也决定着各国各民族的前途命运。” 同时,习近平总书记在2016年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又指出:“哲学社会科学是人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重要工具,是推动历史发展和社会进步的重要力量,其发展水平反映了一个民族的思维能力、精神品格、文明素质,体现了一个国家的综合国力和国际竞争力。” 由此可见,如何正确、科学理解并处理好科技与人文之间的关系已成为目前国家社会发展中的重大课题。当前,全球正处于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浪潮中,新材料、新能源、虚拟现实、人工智能等新技术日新月异,广泛应用于经济、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引起生产方式、生活方式、治理方式的深刻变革,也对人文社会科学发展和人才培养带来了深远影响和全面挑战。

一、科技进步与人文社会科学发展:历史事实

不论是从理论逻辑,还是从学科发展逻辑或者历史演进逻辑来看,科学技术的进步都在全方位影响着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

(一)科技发展与人文社会科学发展具有哲学意义上的辩证关系

从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论的角度来看,科技发展与人文社会科学发展二者是对立统一的关系,既相互对立又相辅相成。二者的对立表现在,从对象范畴的维度来看,科学技术具有现实性,是针对当下的、具体的需求而产生的客观存在,其发展基础是聚焦现实关切;人文社会科学则具有超越性,其思量往往不囿于具体的人、事、物,目标指向为终极关怀。从价值取向的维度来看,科技偏向于工具理性方向,注重短期收益和物质价值,讲求现实层面的精准、高效、实用,目标指向为结果、用途;人文社会科学偏向于价值理性方向,重视长期价值和精神收益,权衡标准复杂、多元、主观,目标指向为均衡、意义。

与此同时,科技发展与人文社会科学发展又是相辅相成、相互渗透和相互促进的。一方面,科技发展为人文社会科学发展创造并提供了物质保障和现实基础,其点滴进步、积累与发展在推动经济与产业发展、造福人类和服务社会的同时,也为人文社会科学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现实可能和发展空间。另一方面,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又会反过来为科技发展提供价值导向、精神支撑和方法论指导。很多时候,科学技术是一把“双刃剑”,如果没有必要的道德伦理约束和正确的价值追求,也会对人类和社会造成巨大危害,正如爱因斯坦所说,关心人的本身,应当始终成为一切科学技术奋斗的主要目标,关心这样一些至今尚未解决的重大问题,用以保证我们科学思想的成果会造福于人类,而不致成为祸害。

(二)科技进步全方位影响着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

20世纪初,列宁提出了“从自然科学奔向社会科学的潮流”的问题,认为自然科学在自身发展的进程中对社会科学产生了积极影响,为精确描述社会科学问题提供了科学的理论和方法,进而推动着社会科学向纵深发展。结合历史事实来看,科技进步对人文社会科学的具体影响有两方面。

一方面,科技进步持续促进、推动、拓展了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首先,科技进步不断丰富着人文学科的研究内容。比如,我国古代的冶炼技术、陶瓷烧制技术、印刷术、造纸术等科学技术水平的不断发展和提高,使青铜器、陶瓷、书法、绘画等文化艺术创作领域的形态、载体、材质、媒介等与之相应地不断变化,其风格、特征和审美也随时代的发展而产生流变。其次,科技进步有力促进了人文学科研究方法的改进,大大拓展了人文学科的研究边界。例如,一些过去用社会学、心理学解释的问题,现在可以用科学技术予以新的解释,关于人类行为和心理的研究,最初多从道德和伦理的角度切入,之后过渡到法律约束和经济模型,现在很多研究则从医学(脑科学)的视角进行分析。再次,新技术的发展和广泛应用在拓展已有伦理问题边界的同时,也导致了科技进步现实与伦理传统之间的冲突。比如,核武器、生殖技术、基因技术、图像识别技术、人工智能技术等都引发了广泛的伦理争议和忧虑,人类在气候、环境、资源等方面面临的危机也全面揭示了近现代科技创新活动的负面效应。

另一方面,科技进步在现实基础、思维方式、价值取向等方面深刻影响、控制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进而又会在一定程度上阻碍、遮蔽人文学科的发展。如三次工业革命带来生产力的惊人发展和生产关系的持续变化,使人们越来越重视技能性专业,人文学科逐步被轻视、被边缘化,日渐式微成了20世纪以来人文学科挥之不去的梦魇。美国历史学家古尔迪就曾指出,“最近的半个世纪,整个人文学科一直处于危机之中”,后现代主义先驱利奥塔在20世纪80年代提出“死掉的文科”。如今面对第四次工业革命的科技创新浪潮,一些专家甚至认为文科学位的未来工作者无法胜任新兴时代的工作,能在新兴时代保证人们饭碗的,都是STEM(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教育所教授的技能。

由此可见,科学技术的进步从知识生产的内容、结构、逻辑、方法等方面,多角度、多层次、全方位、体系化地影响着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

(三)科技进步深刻影响着人文社会科学的流变

从历史演进和社会发展角度来看,同科技进步与社会发展之间的关系相似,中西方科学技术与人文社会科学之间的关系呈现出大致相同的发展和演变曲线。

在中国以伦理政治为中心的传统文化教育中,人文学科始终处于统治地位,要求儒生掌握的基本技能“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之中,虽然也有“经世致用”之学的内容,但都属于被“道器之论”统筹的范围,被认为有形而上与形而下之分,德育始终占据统治地位,科学只能居于从属地位。近现代以来,随着西方的坚船利炮打开国门,国人从不屑于西方的奇技淫巧,到洋务运动时提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政论,到现代哲学史上重要的“科玄论战”带来的科学主义的深刻价值影响,再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高等教育全面学习苏联模式,形成“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重理轻文、科技至上的价值观念,直到20世纪90年代之后才开始重新审视和调整人文教育、人文学科的地位和作用。近年来,教育主管部门将文科教育的重要性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提出加快新文科建设,致力于构建哲学社会科学中国学派,培养知中国、爱中国、堪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新时代文科人才。

西方的教育发展,从古希腊、古罗马时期以人文教育为主的古典自由教育,到生产力落后、宗教精神占据统治地位、科学教育被遮蔽的中世纪时期,到近代以来历次科技进步、工业革命的迅猛发展和资本主义工商业发展的巨大需求,带来了科学主义的高歌猛进与人文主义的逐渐凋零和边缘化,“有用的知识”(Useful Knowledge)在18世纪末之后的英语中成为“显词”,直到20世纪60年代时斯诺提出的科学文化和人文文化两种文化之争,标志着科学至上的价值观达到顶峰,探讨科学文化和人文文化之间的割裂与鸿沟成为当代思想史上一场著名的旷日持久的论战,而后重视通识教育、全人教育的呼声日趋强烈,教育界对人文教育重要性的认识才得以重新加深。

因此,综合中西方教育发展历史来看,在科学技术与人文社会科学相生相伴的发展脉络中,历次工业革命所带来的生产力变革和社会冲击、经济社会发展所带来的全新需求均清晰可见,人文社会科学的内涵与外延均受到了科技发展的深远影响。

二、新技术革命与教育教学:现实挑战

当前,以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区块链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蓬勃发展,不断催生和促进新经济、新模式、新产业,网络化和智慧化正在成为经济社会的核心特征。新一代信息技术与教育教学的深度融合,推动教育信息化向纵深发展,从不同层面对人文社会科学的人才培养和教育教学产生着深远影响。

(一)提出人才培养新要求

从人才需求的角度来看,新技术、新产业和新经济的发展需要大批创新型人才,并在学习能力、适应能力、跨学科知识运用能力和创新能力等方面对高校人才培养提出了新要求。当前正在进行的第四次工业革命以网络化、数字化、智能化和虚拟化为主要特征,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成熟和广泛应用,机器人正在逐渐取代人类的工作岗位。根据麦肯锡公司的数据,预计2030年全球8亿个工作岗位将逐步被机器人替代,而且从理论上讲,未来几乎所有的工作都存在被替代的可能性;其中首当其冲的是涉及手工和认知的日常活动的工作岗位,如生产线工人、会计、翻译、办公文员等。21世纪以来,面对新技术、新产业的快速发展,科技含量高、技术性强的专业越来越受重视,文科式微的趋势有所加重,欧美等发达国家均出现了人文学科愈发被轻视的现象,大学里选择人文学科和专业的学生人数明显减少,被削减的文科专业和课程日益增多,文科专业的发展建设和人才培养亟待变革。这些变化都对文科专业人才培养提出了新的要求,更加强调扎实的知识基础、多元的知识结构、智能分析与智能决策能力以及终身学习能力。

(二)催生教育领域新知识

从知识生产和知识传授的角度看,以大数据和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技术与传统人文社会科学的融合发展直接催生了很多跨学科问题和新知识。数字人文、数字社会、数字经济、数字艺术、数字治理就是近年来快速兴起和发展的交叉领域,致力于将数字技术与人文、社会、经济、艺术、管理等问题进行深度融合。吉本斯等分析了基于交叉学科研究方法、更加强调研究结果的绩效和社会作用的知识生产新模式,认为如同科学创新改变了社会生活一样,社会也正在创造需要科学来回答的新命题。他们指出了一种不同的教育方式的必要性和重要性,这种方式的主要目标不是培养解决问题能力的专业技能,而是理解两个或多个事物之间的联系,并将其运用于新环境、新情景中的能力。由此可见,人文科学和新技术的交叉融合,根本目的就是要逐步打破学科之间的藩篱,对传统学科进行改造升级,集成不同学科的知识,理解、分析、解决数字时代面临的新问题,实现方法创新、路径创新和理论创新。

(三)形成科学研究新领域

信息技术的蓬勃发展和广泛应用也正在从研究方法、研究视角和研究内容等不同层面对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产生深远影响。一是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发展为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提供了大量新的研究工具,基于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方法大大提高了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便利性和效率,使一些原来无法进行或难以进行的研究话题成为可能,如语音和图像文本识别、自然语言处理、文物修复等。二是信息技术的广泛应用为人文社会科学带来了全新的研究场景,进而改变传统文科研究的视角和范式,拓展传统文科研究的广度和深度,如基于数据和信息技术的研究方法,适应数据密集型学术研究的需求,促使各类学科迅速迈入以大数据为基础的新的研究范式。三是新一代信息技术与人文社会科学的有机融合也产生出新的研究内容,催生了一些新的交叉学科,如计算语言学、计算金融学、金融科技、智慧法学等;衍生出全新的研究问题,如人工智能的知识产权问题、大数据安全与隐私保护问题、人工智能犯罪等。

(四)创造教育教学新场景

信息技术、大数据、图像识别等新技术在教育领域的深度应用,创造出了很多全新的教育场景和学习模式,如慕课、微课、微专业、微校园等虚拟化教学环境。这些新技术运用于教育教学之中,一是能通过在线教育、线上线下混合教学等模式提供时时可学、处处可学、人人可学的场景,为教育教学活动提供极大便利,大大突破传统教育在时间和空间上的限制;二是能借助智慧教学平台丰富线下教育的组织形式,大大增加教学信息量,显著提高传统课堂教学的效果和效率;三是丰富多样的信息技术手段能有效适应当前课堂革命和教育教学改革的需求,在一定程度上创新和改进师生授课和学习的形式与内容,调动和激发师生热情,提升课堂教学成效。在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间,我国本科高校共有108万名教师开出110万门(1719万门次)课程,在线学习大学生人数共计35亿人次,在线课程开出率达到91%。规模庞大,成效突出,有效检验了在线教育的适应性和前瞻性,也将进一步有力推动现代信息技术与教育教学的深度结合和广泛运用,进而改变教育教学形态。

三、高质量文科人才培养:理性思考

为了应对新科技、新产业和新经济的挑战,人文社会科学在识变和应变的同时,也要主动求变,深入理解学科发展和知识生产模式的深刻变化,与新科技形成合力,对人才培养的理念、目标、方法以及教学内容进行调整,全面提升人才培养能力和质量。

(一)以知识获取为中心,调整人才培养理念

在新技术革命进程向纵深推进的时代背景下,不管是人文社会科学还是理工技术科学,知识生产都表现出三个方面的新趋势:一是科学与社会之间的密切互动正在推动科学的改变,科学需要不断回应环境和社会发展的需要,大学已经不再是知识生产的象牙塔,许多新知识产生于大学围墙之外;二是越来越多的新知识产生于交叉学科和边缘学科,涉及文科、理科、工科等几乎所有学科的相互渗透和相互融合;三是知识变得唾手可得,新一代信息技术和移动互联网的普及创造出了时时、处处、人人可以低成本地获取任何专业知识的场景。这些趋势都对当前大学人才培养形成了很大挑战,传统的人才培养模式已经无法完全适应经济社会快速发展的需求。为了应对上述趋势的挑战,人文社会科学人才培养的理念和模式亟待调整。

首先,鉴于越来越多的新知识正在超越大学与社会的界限,知识更新的频率日益加快,大学必须更加开放,在人才培养的过程中需要强化与社会的交流,密切关注科技进步、产业变革和经济社会发展的前沿动态,一方面把产生于大学边界之外以及大学与社会之间的新知识迅速纳入教育教学体系,并将其作为提高人才培养质量、应对未来社会需求的重要内容予以重点建设;另一方面积极推进产教融合、科教融合,推动大学与行业、企业、政府、科研院所的需求精准对接,同时充分利用产业界、工业界和政务界的资源和智力,培养学生与社会互动和在相应的环境中理解并运用知识的能力。

其次,信息化和大数据给社会带来了深刻变革,我们正在进入一个越来越智能化的时代,对信息的分析处理和对人工智能的理解驾驭已经成为高素质文科人才应当具备的基础能力。文科高校和文科专业要充分认识到主动拥抱新技术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加深和强化对交叉融合型人才培养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的认识,积极主动地从以单一学科专业为支点的封闭的小圈子中跳出来,以前瞻性眼光和思维,在更宽的学科维度和知识体系中培养人才。

最后,在新的时代,大学不再是知识的垄断者,获取知识也不再是一个难题,因此大学和教师的角色急需转变。大学的办学目标不能局限于传授知识,更为重要的是要培养学生理解复杂环境和创造新知识的能力,要以培养适应未来经济社会需求的人才为目标,调整优化人才培养和教育教学资源体系。教师也不能局限于做讲台上的布道者,而是要做思考和创造的引导者。而且,在教授内容上,相对于专业知识,背景知识、创造性知识和对人与社会的认知更为重要。

(二)以交叉融合为目标,优化学科专业体系

 2009年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印发的《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目录设置与管理办法》是我国高等教育学科建设和学科专业设置的纲要性文件,据此先后制定的《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目录(2011年)》《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2012年)》,构成了我国高等教育学科专业设置的主要依据。以《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2021年)》为例,12个学科门类中,除理、工、农、医外,另外8个(哲学、经济学、法学、教育学、文学、历史学、管理学、艺术学)均属于人文社会科学。上述学科与专业体系仍然在很大程度上带有苏联模式的烙印,学科与专业划分过细、过窄,文科专业尤其如此。12个学科门类中,共有92个专业类、740个专业,平均每个专业类8个专业。其中,理、工、农、医4个门类共61个专业类、395个专业,平均每个专业类约有6.5个专业;8个文科门类共31个专业类、345个专业,平均每个专业类约有11.1个专业。

学科专业划分过细过窄造成的知识壁垒和知识结构单一等问题早在20世纪就引起过多轮大讨论,学科专业的调整与优化几度成为学界研究的热点。为了加快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完善新时代中国特色学科专业体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于2021年12月下发了《博士、硕士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专业目录(征求意见稿)》。与原目录相比,新目录增加了交叉学科门类,包括集成电路科学与工程、国家安全学、设计学、遥感科学与技术、智能科学与技术、区域国别学等6个一级学科,其中设计学可授予工学、艺术学位,区域国别学可授予法学、文学、历史学位。部分人文社会科学门类所涵盖的一级学科出现了大幅调整,理论经济学和应用经济学合并为经济学,法学新增中共党史党建、纪检监察学两个一级学科。此外,新目录还增加了应用伦理、数字经济、知识产权、国际事务等文科类专业学位点。

在经济社会快速发展、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知识生产模式迭代转型的大背景下,此次目录修订遵循了学科专业宜宽不宜窄、稳步发展交叉学科、按需增设专业学位类别的总体要求,可以预见,交叉化、科技化、数字化将是未来一段时间我国高等教育学科专业建设和发展的重要方向。从新科技革命和数字化浪潮对文科专业发展建设的影响来看,“数字人文已经带来了传统人文学科在资料处理、研究方法、成果呈现等全方位的改变”,但根据学科特点和历史传统又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以文、史、哲、艺等为代表的基础类文科专业,这类专业受到的影响更多地体现在研究方法上,新技术提供的技术性参与和辅助较多;另一类则是以经、法、管等为代表的应用类文科专业,科技革命和数字技术带来的影响更多地表现为改变其应用场景,对其呈现方式、学科形态等也带来了广泛和深刻的影响。

因此,为了适应学科专业门类调整的新形势,顺应知识生产的新模式,培养创新型和创造性人才,文科内部不同门类、不同专业之间的融合,以及文科与现代技术科学,特别是数字技术之间的交叉融合刻不容缓。可行的模式,一是培养“文科+数字技术”双专业人才,推动传统文科与新技术知识的交叉融合;二是开设数字人文、数字经济、数字艺术、数字治理等交叉专业,推动实质性学科融合,培养跨界协同的复合型人才;三是创新文科学生跨专业知识与技能学习的模式,在已经较为普遍的跨专业辅修的基础上强化微专业建设,以更为灵巧、精悍的形式便利学生跨专业学习。

(三)以数字智能为抓手,完善人才培养知识体系

当前,数字化、智能化时代的到来,正以锐不可当的气势与速度深刻影响和改变着经济社会的形态。近年来,党中央高度重视发展数字经济,将其上升为国家战略。习近平总书记作出了“发展数字经济是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新机遇的战略选择”的重要论断,并提出“要提高全民全社会数字素养和技能,夯实我国数字经济发展社会基础”,将数字智能素养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对当前的人才培养工作提出了新的要求。

长期以来,我国高等教育过分强调专业教育和专业细分,导致在人才培养中出现了严重阻碍知识体系的完整性和创新性的重要缺陷,此外还带来三个方面的问题:一是导致文科内部知识被过度分割,并在学科和专业上产生知识壁垒;二是导致培养的人才知识结构单一,思维方式固化,应变能力和创新能力不足;三是导致就业至上和功利主义,社会价值取向趋向于单一化和平面化。面对数字化、智能化的时代大潮对未来人才更为敏锐、综合、多元的能力素质要求,这些问题带来的负面影响愈发突出。

哈特里指出,“我们遇到的一系列重大问题,要想找到解决方法必须对人类文化和程序代码都有所了解。解决问题既需要伦理,也需要数据; 既需要有深度思考的人,也需要会深入学习的人工智能; 既需要人类,也需要机器”。如果文科人才能具备一定的数字技术素养和人工智能应用能力,其竞争力以及与技术人才合作解决问题并推进知识创新的能力也将大大提高。因此,当前文科教育内涵发展的重要任务之一即是要以“四新”建设为契机,以适应未来需求为导向,将数字化、智能化作为重要抓手,对文科内部知识体系进行扩充、整合和完善。一是体现交叉和创新导向,强化通识教育,完善通识教育体系和实施方案,强调理想信念、人格养成、科学精神和治理思维的培养,同时降低专业知识比重,总体上降低总学分要求和课堂教学学分要求,形成更为开放灵活创新的人才培养方案、文科知识体系和教学组织环节。二是推动跨学科课程资源的整合,理解数字技术和智能工具的本质及其在特定环境中的应用已经成为新形势下文科教育教学内容的基础模块,把数据科学导论和人工智能基础纳入文科课程体系之中,有条件的文科高校和文科专业还要积极储备开设相关的跨学科课程,如文本数据挖掘、数字经济、金融科技、智能商务、数字法学,等等。三是加强跨学科师资队伍建设,以需求为导向,采取灵活多样的形式组建跨学科教师队伍,促进教师开展跨学科互动和研究,加强数字技术和人工智能等新科技知识的学习,不断提高文科人才培养的能力和水平。

(四)以守正创新为根本,构建高质量教材体系

虽然科技进步对人文社会科学发展带来了全方位的影响,并在很大程度上主导着经济社会的走向,但是我们也要意识到,人文学科不仅没有过时,反而变得更加重要。当前,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入关键期,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纵观历史,人类社会每一次重大变革与发展,都离不开人文学科的理论创新和思想先导。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一个没有发达的自然科学的国家不可能走在世界前列,一个没有繁荣的哲学社会科学的国家也不可能走在世界前列。”人文学科的重要价值在于其思想上的开放性、价值取向上的超越性及其对人类需求和愿望的洞见,这也是人文学科研究和教育需要坚守的基点。因此,我国人文学科在开放自身边界、主动拥抱科技的过程中,也要以内涵发展为目标,着重处理好创新与守正之间的关系,即要坚持好守正与创新的辩证统一。一方面要将守正作为创新的前提和根基,在开展人文学科创新活动时,注重坚守其价值基础、人文关怀和终极追求,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坚持结合时代特点和当代中国实际;另一方面要将创新作为守正的途径和升华,在坚持根本价值的前提下,运用科技力量大力更新、改造人文学科,促使其焕发新的生机与活力。

当前,我国文科教育内涵发展的一个重要任务是中国化,即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人文社会科学教育教学体系。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指出,要“从我国改革发展的实践中挖掘新材料、发现新问题、提出新观点、构建新理论,加强对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实践经验的系统总结,加强对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民主政治、先进文化、和谐社会、生态文明以及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等领域的分析研究,加强对党中央治国理政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的研究阐释,提炼出有学理性的新理论,概括出有规律性的新实践”。为此,我国人文社会科学要密切聚焦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聚焦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三次历史性飞跃过程中形成的成果及其文化形态,聚焦于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实现的四次伟大飞跃,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建设的历史性成就,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和国家治理体系的显著优势,支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根本制度、基本制度和重要制度,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多年和改革开放四十多年中国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等方面的理论创新和实践经验进行总结和思考,提出具有原创性、解释力、标识性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推动形成中国人文社会科学理论体系,体现中国特色、中国智慧、中国风格。

面对守正和创新的时代重任,当前新文科建设最为重要的任务之一是要加快构建中国特色的高质量教材体系。一是加强教材系统规划和建设,坚持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将实现“培根铸魂、启智润心”作为根本目标,紧紧围绕“培养什么人、怎样培养人、为谁培养人”这一根本问题来设计和谋划教材体系。二是坚持问题导向,注重实践育人,直面中国经济和社会发展建设的现实需求,构建总结中国实践经验、解决中国实际问题、体现中国发展理念、具有中国特色的教材体系。三是大力建设高水平、经典化教材,加强教材的研究、编写、修订、遴选、使用和管理,传承经典,与时俱进,集中优质资源建设一批原创性、高水平的人文社会科学教材,充分发挥其示范引领作用。四是丰富和创新教材建设形式,积极应对数字化、智能化时代对教育教学形态的影响,主动适应现代信息技术与教育教学深度融合要求,围绕课堂教学改革需求,根据小班化教学、混合式教学和翻转课堂等新时代课堂教学需要,结合慕课、虚拟仿真实验等建设需求和智慧教室、全景教室等新的教育教学场景,对教材的内容和体系进行相应的系统重建。

【引用格式】李志生:《新技术革命背景下高质量文科人才培养的思考》,《新文科教育研究》2022年第1期,第22-3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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